北冥兰郁

谁说镜中的花不真,水底的月不温,美到深处怎会没有灵魂。

去北寺塔并不是原本的计划,只不过是在拙政园望见北寺塔的影子,又无意间听见一个导游说这是园林设计里“借景造景”的手法,那个远方影影绰绰的塔,最早是三国时期孙权建的。

这个名字,才是我去找北寺塔的真正目的。

在三国时候,苏州还是吴郡。现在的苏州虽然依旧古香古色,却平添了太多历史发展的脂粉气,玲珑园林、漕运通商、燕馆歌楼、锦缎丝绸……这自然是好的,也是美的,可当初江东男儿的铁马铮铮英魂傲骨,却再也难以寻觅。因而,决定去北寺塔之前我还是有些犹豫的,想接近,却又怕失望,平添太多沧海桑田的感慨。

可我们还是出发了,理由只不过是那句简单又具欺骗性的“来都来了”。

我们是从拙政园一路摸索着去北寺塔的。说是摸索,不过是导航一路上断断续续地失灵。我们一路穿越苏州古城狭窄的小巷,临近北寺塔的时候,已是正午。那时依旧不见塔影,但我们肚子都有点饿了,于是就找了一家包子铺吃了顿饭。饭后出了店门,没走几步,高塔的身影便悠然而现,近在我们右手边咫尺。

北寺塔几乎没什么人,只有风吹动塔角的佛铃声灌入双耳,更显得幽静。进门之后免费提供三支香火,我虽是不信佛的,但还是装模作样拜了拜,走了一遍仪式。既拜佛,也拜至尊。那种环境下,真能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虔诚。我记得旁边座椅上有两个外国青年好奇地看着我,或许我的行为在他们眼中就是“神秘的东方”也未可知。

之后就是游园,没什么好说的。园子不大,很美,也很静谧。这种地方,很适合邂逅呢。我甚至幻想再过一个拐角眼前就是另一番世界的景象,苍老而简陋,一派复古的棕色调,天地仿佛褪色的布景,但他却默然站在那里。一切都与凡尘无关了,一切都与我无关了,唯一能与我交流的人是他,唯一能交流的方式是眼睛,而交流的唯一结局是沉重的叹息,不知是谁发出的。

然而,时间怎么可能倒流呢,又怎么可能错位呢。眼前绿意葱茏,明明是一片夏日的宁静,一片盛世的海晏河清。

只好换一抹轻笑作罢。

那天不巧的是,由于我们先游了园子,便顺着路线从北寺塔的后门进的塔,逆行了半圈佛塔。之后就看到一块牌子上写着,佛塔只能顺时针行走,不能逆时针行走。顺行三圈,会有功德,逆行不但不会有功德,还会有重大过失。我说过了,我是不信佛的,就没放在心上。结果第二天,我们前往南京,在寻找酒店的路上,我不小心崴了左脚,脚踝轻微骨折,这才让我记起昨日佛说的“过失”。不是迷信,我只觉得北寺塔果然还是有灵气的,它既然能够惩罚我,那么昨日应当也能听见我的祈愿吧。那么,孙权大人,是不是也能感受到穿越时空而来的声音对他的呼唤呢?这样一想,又不觉心生宽慰,甚至有些欣喜的滋味。

不能与人道的,怕是会被当作疯了吧。

孙权,那个教我崇敬的君主,也是教我最难看透的凡人。才略、权谋、心机,平易与深邃、信任与猜忌、审慎与雄心、厚爱与阴谋、情天与恨海……都是他罢了。据说北寺塔最初建于赤乌年间,那时他已年迈,故人一个个都离他远去了,他孤独,又犯了许多错事糊涂事,更加固执,东吴政权渐渐衰颓。那时每个夜晚,他会不会做了许多梦呢,关于往昔旧人的面孔,关于那些生死荣辱休憩与共的誓言,以及关于清冷的梅雨打落一地洁白的六月雪。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建一座佛塔呢,都相传他是为了报答乳母之恩,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是为了忏悔?当他登临塔顶观望全城、观望他的天下的时候,高楼的风会不会吹痛他的眼眶?会不会是一个凄美而悲壮的落日的黄昏?

那时,他的姿态,确是一位王者,一位孤独的王者。

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,接踵而来的,是嗜血与庸俗。

可惜的是,我们面前的北寺塔已经不是东吴的北寺塔了,相传最初的塔是有十一层的,如今只有九层。一千多年,它多次罹难,被焚毁、被南下的金兵破坏……如今的北寺塔是南宋和明朝重建与修复的。有点难过,孙权大人知道他建的塔根本不可能完整地保存几千年么?

顺便提一下北寺塔对面的那家包子铺吧,名字叫“吴盛兴绉沙汤包馆”,皮薄汁多,甜甜的,正宗的姑苏佳肴,再搭配一杯豆浆,味道真是绝啦!(这家包子铺当时没来得及拍,从网上选了几张图P了一下,感觉确实比我自己拍的好多了。)

再后来,我考研来到了苏州,那个名叫“东吴大学”的地方。第一次去北寺塔是在考研之前,也确实许下了这个愿望。至此,我更加相信至尊能听见我的心声,更加相信这个地方的灵气。去北寺塔还了愿,也不再许新的愿望。我只愿一切安好,祥泰盛世永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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