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冥兰郁

谁说镜中的花不真,水底的月不温,美到深处怎会没有灵魂。

【孙茹×孙鲁班】烟蒂

失眠了。如她所料。最后一个住在这里的夜晚。孙茹默默地坐起来,推开门,突入的风夹杂着夜晚阳台血腥的味道。她不知道夜晚阳台为什么总是充斥着血腥的味道,或许是夜晚的阳台与遥远的古战场一样苍凉,或许是风吹拂月光下铁锈的味道。却不知那生锈的,到底是她潜在的记忆,还是她凉薄又孤单的梦。

走廊昏黑而漫长,透不进月光。有烟蒂在尽头忽明忽灭。有人在那里吗?或是她恍惚了?

烟蒂像亡灵,她觉得自己亦是如此。内心没有任何波澜,几乎是飘然而至。靠近后,她看见孙鲁班稚嫩的脸颊,浮沉在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“怨”的袅袅烟丝中。

“孙鲁班,你竟学会了抽烟!”

她呵斥,却不敢出声太大,怕惊醒了旁人。凌厉被压抑在喉咙,便拿捏得不到火候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孙鲁班出人意料得平静,甚至是冷漠,丝毫没有犯错被抓住现行的惊慌。是啊,她哪有错,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,她永远不会错。

“你……”孙茹不知再说什么。算了,反正,她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?是孙鲁班自己不承认她们的血缘,要将她扫地出门。

“算了,我不管你。”

孙茹转身要走,却听到孙鲁班在身后呓语般呢喃了一声“堂姐”,温柔哀戚,宛如雨燕衔泥。

“怎么?”

一丝柔软瞬间划过心坎,但很快恢复如初。她想,无论她再说什么,她都只会冷笑罢了。

孙茹回过头,借着烟蒂的亮光,她看见孙鲁班侧脸上挂着泪痕。孙鲁班娴熟地掐灭了烟蒂,向她转身,什么都没说,却突然失了骨似的上前拥抱住了她,仿佛已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。她宽松休闲的白T恤领口有淡淡的烟味,同样不属于她的年纪。孙茹记得她脖颈的味道,她小时候喜欢橘子味香水,现在全然只是淡淡的烟痕,淡淡橘花的烟痕。女孩子的衣领难道会残留这种味道吗?孙茹不觉恍惚起来。曾经她和朋友去KTV,包厢里男孩口中吐出的烟圈沾染上她梨花般的裙摆,她觉得羞耻,回家反复清洗,洗衣液的味道才让她觉得安心。可是此刻,她竟对这味道有些迷恋。

片刻回过神,孙茹将孙鲁班推开,她双手扼住她肩膀的时候才觉得她竟如此单薄,单薄得就像承受不住内心洪水般情绪的堤坝。此刻的孙鲁班,像丢失了魂魄的任人摆布的玩偶。孙茹凝视着她,一个丢失了叱咤气魄的孙鲁班,低着头,安静柔弱,仿佛跌落在夜的深渊里。她感觉有点心酸,但她不能对她心酸,不然她会鄙夷自己。孙鲁班,她不配!

就当刚刚是一场幻觉吧。

“去睡吧。”她转身往回走了两步,又顿足,“今天的事,我不会告诉叔叔婶婶,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抽烟了。”

“堂姐,你真的要走?”

孙茹回过头,孙鲁班依然低着头,长发漫无目的地披下来,让人摸不清刚刚那声音到底是不是从她胸腔里发出来的。

“不是你要赶我走的么。”孙茹又好气又好笑。

“我知道,但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孙鲁班把头扭向一边,孙茹还是看不见她的眼睛。

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
反正也没什么困意了,最后一晚,她也不介意再与她耗一会儿。

“你知道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

“那些谣言,就是我传的。”

“我不明白,为什么。”

“你知道。”

“你想毁了我。”

“我本来不想那么做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
“因为你不喜欢我啊!”

随这句话一同倾泻而出的还有无穷无尽的眼泪。

孙茹愣在那里,她从未见过卸下防备的孙鲁班如此脆弱,仿佛是风干的眼泪所塑成的模具,而现在正在逐渐融化,消解成一汪眼泪的湖泽,把她淹没。往日一幕幕的不可解释在她脑海轮盘放映,好了,现在她找到原因了,却发现更加无法解释。

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,还是为什么要喜欢……是她哪里做错了吗?

不能再想下去了。夜晚解释不了任何事情。

她只希望,这件事就此停止。这一切,都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!

孙鲁班还在哭泣,使孙茹突然十分气恼。她有什么资格将所有任性以她为发泄口倾倒!她是千金大小姐,从小要什么有什么,而自己虽是寄养于此,难道就有义务接受她的玩弄?

“闹够了吗!”她左手上前抓住孙鲁班的手腕,“你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陪你游戏是不是。好啊。”

她推了一把孙鲁班的肩膀,顺势将她抵在墙边,微微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。

没有什么别样的感觉,只是颤抖得发冷。

这一刻,她仿若居高临下,吻罢凛然地挣开,眼神如冰封。

“到此为止吧。你还要怎样。”

孙鲁班同样在战栗,她捂住嘴唇,眼泪更加汹涌,语气却恢复了往日的蛮横与倨傲。

“你既然不喜欢我,吻我又有什么意义!”

压抑在黑夜中的一缕歇斯底里,很快被黑夜的洪流吞没。黑夜更加死寂,如同坟墓。

意义?孙茹再次愕然。她恍然明白,她追寻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意义,而是安心、稳定、归属、家,她一直都像飘泊的孤蓬,寻找着泥土和根,为此甘愿忍受所有的妥协和牺牲。而孙鲁班,她在追寻什么?与其说是追寻,不如说是逃离吧,是逃离一种世俗的束缚么……

可惜,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。她不可能带她超脱,她想要的是回归啊。

孙茹没法回答她的问题,只得叹了口气。呼吸像若隐若现的烟蒂游离在寂寞的黑夜。她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,这是最后一晚,同样的失眠,却与之前十几年屡次失眠的夜晚殊途。而孙鲁班,她想,她应该依旧站在那里,等待破晓。虽然在破晓之前,她单薄的白T恤恐怕抵挡不住黑夜的清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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